第十一章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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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分明是颖颖!娜娜眼睛圆瞪,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,赶紧扭头将目光移开,身体不自主地颤抖。我心跳骤停,喉咙像被什么堵住,目光却锁在她脸上。她的嗓音轻柔而温婉,正是电话中的那个女人:「欢迎二位。请你们专程远道而来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」
  仔细看时,女主人约莫叁十多岁,脸型与颖颖颇为相似,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成熟的从容。她的鼻樑更挺直,唇角带一抹淡笑,眼神沉静而秀丽,不像颖颖如今看我时,要么冰冷如陌生人的礼貌,要么空洞如魅惑的假面。她的气质少了颖颖的灵动,却多了歷经世事的淡定。
  她向我们鞠躬,双手叠放在膝前,上身倾斜约叁十度,动作流畅而恭敬,这是日本人初次待客的礼节。娜娜带着狐疑,勉强回了个浅躬,瞥见我还在愣神,偷偷掐了我一把,疼得我一激灵,赶紧模仿她的回礼。女主人示意我们坐下,自己跪坐在深蓝坐垫上,双腿併拢,背脊挺直,双手轻搭在膝头,姿态优雅得跟大河剧里的人物一样。娜娜也跟着跪坐,但在女主人的面前,显得娇小玲瓏,被对方的气质所笼罩。我不习惯和式礼仪,只能盘腿坐下,屁股硌得生疼,视线却无法从她身上挪开。那张酷似颖颖的脸庞,像一根刺,扎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,又带来疑惑与不安。
  不多时,纸门再次滑开,女管家端着漆木託盘缓步而入。託盘上摆放一套青瓷茶具,茶壶冒着嫋嫋白汽,旁边是叁隻浅绿茶盏。另有一盘和果子,精緻小巧,粉白相间的梅花形团子点缀着金箔,旁边几块抹茶羊羹切得方正,绿意莹莹,透着一种独特的雅致。她随后无声退至门侧,垂首静候。
  女主人微微一笑,端起茶盏,以指尖轻抚盏沿。她的普通话带着吴语的软糯,音色比颖颖更具磁性,却因久未使用而略显生疏:「两位,远道而来,辛苦了。这茶是宇治的煎茶,清香,どうぞ,啊,不好意思,是请用。」她顿了顿,似在斟酌词句,唇角微扬:「和果子是京都的手作,甜度不高,配茶正好。希望两位喜欢。」
  娜娜接过茶盏,勉强点头,眼神仍不时瞥向墙上的黑白照片。她端着温热的茶盏,却难掩心头的寒意。
  女主人跟随娜娜的目光,望了一眼照片,带着不易察觉的情绪:「这照片是......艺术作品,展示的是美的极致。......请勿见怪,我丈夫的艺术,总是有些......大胆。」
  娜娜脸上煞白,目光躲闪,不敢直视女主人,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来,身体又抖了抖。我转头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,强挤出笑容:「不要紧的,最近我们也接触了不少这种......艺术。我叫林泽然,这位是李文娜,她是我女朋友。这次拜访,真是很冒昧,打扰了。」我看着她,内心难以遏抑这样的衝动,想扑上去紧紧地搂住她,吻她,诉说我的掛念和不甘。
  「我丈夫姓藤原,嫁给他后,按日本的法律,我也改姓了藤原。我娘家原本姓李,是无锡人,名叫李静蓉。」 她微微一笑,端起茶盏,示意我们继续品茶:「两位远道而来,京都的春光可还喜欢?这里的樱花虽不如东京热闹,却有种古朴的静美。」
  李静蓉又抬手指了指门外的庭院,樱树在午后阳光下泛着粉白光泽:「清水寺和金阁寺,游客虽多,但清晨去,能感受到京都的灵魂。你们若有空,不妨试试抹茶点心,祇园的茶肆最地道。」
  娜娜很有礼貌,以艺术家的口吻应道:「京都确实美,跟东京不同。这里的节奏好慢,感觉像走进画里。」
  我点头附和:「是啊,东京全是高楼,京都的古宅和庭院让人静下来。」
  「京都的确有种魔力,让人慢下来,思考人生。」李静蓉眼中闪过柔和的光:「像这宅院,建于明治时代,庭院的石头都是从鞍马山运来的,每块都有故事。」她轻抚坐垫,似有意无意地补充:「这里的艺术,也藏着许多故事。」
  娜娜耐不住这些间谈,说:「说起故事,我们确实是想瞭解一些关于陈昊教授的事,不知道......」
  听到那个名字,李静蓉眼中闪过片刻黯然:「不知两位为什么想要瞭解陈昊?听说你们动用各种关係,在日本的学术圈内托人打听。」
  我稳了稳心神,儘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:「陈昊是个有名的心理学教授,我们想瞭解他的学术背景......」
  话未说完,娜娜激动地用日语说了句什么。李静蓉闻言吃了一惊,用日语回应娜娜,语气急切,像在追问。娜娜摇了摇头,目光转向我。
  李静蓉有些慌张地对我说:「李小姐说,林先生你是陈昊的受害者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?」
  见我痴痴地望着她,娜娜哼了一声,从包里抽出一叠文件,推到李静蓉跟前,声音仍有些颤抖:「陈昊是泽然前妻的治疗师,麻烦你看看他在做些什么......」
  李静蓉小心翼翼地翻阅着,指尖划过纸页,目光落在颖颖的日记上,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,顺着她细腻的脸颊滑落,滴在淡紫色和服的袖摆上,洇出一小片暗色。娜娜打开了话匣,将我坦白的关于颖颖的一切——从我和她一起的各种尝试到SM派对的失控,再到颖颖分裂出「妮妮」人格的堕落,加上她自己的观察和猜测,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。
  李静蓉听到颖颖自称「妮妮」,赤裸着鑽进狗笼的细节时,手里的文件夹应声滑落,纸页散乱地飘落榻榻米上。她掩住脸默默哭泣,肩膀微微抽动,呜咽声在和室中回荡。我忙使了个眼色,娜娜咬了咬唇,停了下来,好奇地看向李静蓉。
  女管家见状,凑到她身旁,用日语说了句什么。娜娜愣了愣,回应了一句。女管家从怀中掏出一块素白手帕,李静蓉接过,擦拭眼角的泪水,深吸几口气平復心情,对我们微微欠身:「对不起,刚才失礼了。」
  娜娜有些惊讶,忙问:「是不是这些东西吓到你了?请问,你跟陈昊很熟吗?」
  李静蓉攥紧手帕,沉默片刻,终于缓缓开口:「我只是......有些激动,没什么。其实,我是陈昊的前妻。」她抬眼直视我们,「我就是他的『妮妮』。」
  在诧异中,我们听她娓娓道来:「我和陈昊是在早稻田大学认识的,我们跟着同一个博士导师......陈昊很善良,温柔,性格像阳光一样,对人友善,总是笑眯眯的。我们很快就堕入爱河,年纪都不小了,所以恋爱一年后就结了婚。一边攻读博士,做研究,一边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。『妮妮』是我们夫妻间的小秘密,他对我的爱称,那种宠溺,每次都让我心动。」
  「那时候,我们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,在早稻田校园附近,窗外有一片樱花树。春天的时候,他会早起,煮一壶咖啡,端到小阳台上,我们一起看花瓣飘落,风一吹,满地粉白。他总爱抓着我的手,笑着说:『妮妮,你跟这花一样美』。晚上,我们挤在窄窄的书桌前,他改论文,我整理数据,累了就靠在一起听歌,披头士的《Yesterday》是他最爱,唱到『love was such an easy game to play』,他总会吻我。」
  她脸上浮现出情不自禁的微笑,沉浸在回忆的幸福中:「春天我们去神田川看樱花,风一吹,花瓣落了他满肩。他捡了一瓣,当着眾人轻轻贴在我脸颊,说:『妮妮,你比花好看,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。』我羞得推他,他却拉住我的手,一脸认真地说:『等拿到学位,咱就生个小妮妮,带她来这儿看花,我给你俩编花环!』那股把我宠到老的劲儿......我恨不得时间停在那刻。那一刻,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全世界。我们还计划着,等孩子长大了,要带他去京都看红叶,给他讲我们怎么在图书馆熬夜抢座位,怎么半夜跑去居酒屋吃烤串......」
  她苦笑了一下,泪光在眼中打转,「那时候,我们觉得未来是明亮的,像那边的河水,清澈见底。」
  「所以,听李小姐说,林先生的前妻是陈昊的受害者,我完全不敢相信。他从来都是一个善良的人......后来,我们一起开始了BDSM的研究项目,因为需要做现地调查,我们接触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,走访了不少俱乐部。在那里,我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,藤原先生。他那时五十出头,气度不凡。我因为好奇,或者说......我内心深处就存在着这种欲望,开始体验做M,被他调教。那种感觉,就像解放了身体和灵魂,我感受到从未被触及的性感。太多太多的欲望需要释放,渐渐地,我沦陷了,沉浸其中无法自拔。」
  「陈昊开始支持我体验,陪我分析,可是,渐渐的,他无法理解我的变化,跟我有了分歧。后来,藤原先生求我长久陪在他身边......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,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,我甚至跟陈昊商量,能不能我们都留在日本,作为夫妻继续廝守,但他必须接受我和藤原先生在一起,接受他的调教,开发我的性感。他的心都碎了,他用心理分析、谈话,甚至催眠,挽回我。可是,每次催眠后,他更加痛苦,因为他知道我的心意有多坚定。催眠只能让我吐露内心,却没办法改变我的那种渴望。再后来,他崩溃了,坚决不同意那种......那种安排。所以,我们毕业没多久就离婚了,我主动提出的,爱一个人就要学会放手。他回国开始自己的心理学研究,我留在日本,做藤原先生的......私奴。」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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